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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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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的氣氛有些凝滯,元清章臉上從容的笑意也隱沒下去,只一雙眼珠子淡淡的看著篤定他會答應條件的婦人。深黑的眼珠子蒙了一圈鮮紅,幽森森的像個無情的木偶。

“呵……即便如你所說,那又能如何?”元清章根本就不相信她說的話,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現在說出來,能不能成還是未知數呢。現在就這般篤定,是拿他當做傻子耍了麽!?

“阿陵是什麽性子,我比你明白得多。他的確是尊師重道的好孩子,對他好的人,自然是百般的敬重。你或許能拿著曾經的事兒讓阿陵對你心生感激,進而聽上你一言半語的瘋話,可是最終他還是還自己做主決定要不要相信你們。”元清章現在的笑有一種奇異的再看沈浸在過去不願意醒來的小醜的淡淡的譏諷,“你們覺得,驚了這麽些事兒,阿陵還會這樣全心全意的相信你們嗎?”

元清章湊近了的輕聲道:“阿陵現在和你們想的不一樣了,你們以為他就沒有發現那些古怪之處嗎?他心思敏銳,洞察世事。即便之前在你們眼中還是不懂俗物的天真公子,但是這個短短的時間中,發生了這樣多的事,一件接一件,若說是剛剛開始的時候,阿陵沒有反應過來,但是到了現在,你覺得······阿陵還沒有發現嗎?你們可不要把人看得太扁了。”

於菀搖頭淡淡道:“我雖未曾和他見面,但也時時關註著他的事情,我怎麽可能會這樣的想他。他是個極聰明的孩子,只是少時被寵愛的太好了些,不曾親眼見過這樣的人間骯臟事,所以才會一時之間懵了頭腦。這一路上如此輕易的就發現了最後一直想要知道的真相,簡直就像是刻意的送到他面前,等待他的發現一般。這麽明顯的事情,細細一想便就都知道了,何況大哥和二哥也未曾要真的隱瞞。”

於菀眼睛裏有種脈脈的溫情,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小輩一般的柔聲嘆惋道:“我知道你喜歡那孩子,喜歡極了,喜歡到了就快要刻進了骨子裏。我沒有那樣的感情,我們這裏的人很多人都沒有,但是我懂得這樣的感情。那是一種耗盡了自己的性命也要燃燒殆盡的,不顧一切的熱烈的像火一樣的感情。”

年紀大了的婦人聲音慢騰騰的,有股子溫水緩緩流淌的熨帖,“可是這樣的感情若是一個控制不好,就會受傷,無論是自己還是阿陵。你現在這樣的感情已經到了一種極致的恐慌,我不是很能明白你為什麽會恐慌,也不明白為什麽阿陵會答應與你成如此背德人倫的事情。但是我相信他,既然他答允了你,我也不會嚼什麽是非,來誇誇其談的指責你。只是我想讓你明白,你現在的做法已經很危險了,遲早有一天,會傷害到你最不想傷害的人。你如今的做法,將來若是讓那個孩子知道了,你又該如何自處呢?”

婦人淡淡的看著他,規勸般的道:“我想讓你答應的事情,並不是什麽讓你難以答允的事,我是認真考慮過的。只要你答應了,從此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人能來打擾你們安寧的生活。”

“你以為你三兩句話就能讓我答應你了?”元清章譏誚的看了兩人一眼,“你那些循循善誘的話,還是對著你自己去說罷!我自己的感情還輪不到你來說教!你還是先好好地和你的“大哥”、“二哥”敘敘舊,爭取早點兒把你兒子給換出來。你這樣冠冕堂皇的剖白自己,又說了這樣循循善誘的話,你究竟是在什麽主意?”

“我並未再打什麽主意,只是作為一個過來人,只是不忍心看著阿陵被你傷心,日後了無生趣罷了。我看得出,阿陵是真心喜歡你的,他已經活得夠苦的了,我不想讓他再受這樣的傷害。”

於菀愛惜的看著他,坦坦蕩蕩的樣子,倒真的像是在真的為他考慮。元清章攥緊了拳,盡管真的讓他很狼狽,但他還是只能承認,這個女人說的是對的。他現在已經走到了懸崖邊兒上,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是滿盤皆輸。阿陵怎樣的敏銳,他是知道的,他和趙飛白兩個人針尖對麥芒的那天,只怕她就他已經有所懷疑了,只是因著要臨近瑤臺燈會,忙著幫忙不得空閑來理會他罷了。

他的手指輕輕地抖了一下,這幾天他對那個師傅是如何的尊敬,他也是看在眼裏的,他沒有必然的把握,能夠讓阿陵為他不顧一切到背叛師長,判出宗門。何況······她說的沒錯,他做了這麽多,就只是為了得到一個光明正大的承認,到時候昭告天下,他們倆就是至死都要綁在一起的人了。再也沒有人能打著兄弟親近的幌子再來接近他的阿陵了。這麽多的功夫就只是為了一個男人,說起來他自己也都覺得好笑。

“你說吧,你的條件是什麽?”元清章陰沈沈的看著她,語氣十分不好,若不是礙於還有一個深不可測的戚夢虞在,現在他就能把這個女人的脖子給擰下來,悄無聲息的處理了。

像是沒察覺到那股刺人的殺意一般,於菀不緊不慢的道:“我提的條件很簡單,只有一個,就是你放棄你的靜安海的當家之位,把靜安海的事務從此撒開手去,只做一個武功高強的江湖客。”

“你說什麽?”元清章瞪大眼睛,簡直不相信她竟敢提出這樣膽大包天的條件,“你瘋了吧!?你是什麽東西,敢讓我辭了靜安海的位置,我費勁千辛萬苦才拿下了這個位置,你如今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想讓我扔了這個位置,你做夢也該有點自知之明!”

戚夢虞在後邊兒一聲不吭的坐著,眼神霧沈沈的只是看著於菀擋在他身前侃侃而談,從前也是這樣的,阿菀武功不高,卻從未教他們操心過太多,甚至有很多時候還是她操心的更多些。這樣意氣風發鎮定自若,胸中自有丘壑的明艷模樣,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了。

“我並沒有說笑。”於菀吹了眼睫,淡聲道:“你拿住了我們這麽多人的把柄,地位又是這樣的超然物外,五湖四海的人都有可能在天幕山攪風攪雨,但是對於你靜安海,卻是一直戰戰兢兢地又敬又怕。且你們所在的位置到現在也無人能得知其具體方位,就算是想要安插探子,尋著機會覆滅你們,也無計可施。你的威脅對我們實在是太大了,你今日能為了把阿陵拴在你身邊,就這樣的大肆動作,日後若是你又有別的想法,我們又該如何是好?”

於菀是厭惡元清章這樣的人的,只是現在最重要的東西在他的手上,且天幕山的境況實在是不好,二哥做事手段一直以來都太過激進偏激了些,若是到時候有只字片語傳出去,那些虎視眈眈的門派立時便會糾結人手,攻打天幕山。背後還有一個占著天然優勢的朝廷在側,實在是不得不讓人提著心的小心。

“阿陵是天幕山的人,他一輩子也只會在天幕山,繼承大哥的衣缽,他不可能為了你背棄天幕山的、”於菀冷淡的看著一臉沈郁的年輕人,眸中沒有了那樣流光溢彩的溫暖,只是冷冷的凝著一朵冰花,“你只有棄了靜安海當家的位置,從那個地方出來,才能真正的讓我們答應你的條件。你從前所作所為我們都可以不予追究,且還會為你在天幕山安排一個位置,不受旁人約束,只和阿陵待在一處。這樣光明正大的活在陽光之下,已經是我們做長輩的最大的寬容。”

這樣的條件著實優厚,能幹幹凈凈的從此不再受那些黑暗汙濁侵擾,能理直氣壯地站在阿陵的身邊,不再提心吊膽的擔憂是否有仇家為了報覆他而傷害阿陵。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奢望,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能實現。但是他不會相信這樣好的餡餅會輕松地砸在他頭上,這個女人和戚夢虞一樣狡猾無比,怎可能這樣為他著想。

“哼……你話說得好聽,我怎麽相信你說的都是真的,不是在誆騙我。何況你的兒子在我手中,遭了罪,日後很可能不良於行,成了憨傻癡兒。你該深恨我,恨不得把我和阿陵別開才是,怎可能這樣處處為我考慮。”元清章不相信的撇嘴諷笑,“相比起這樣的條件,我放棄靜安海當家的位置還真是不值一提了。何況,你在這裏自說自話有什麽用,真正的主事人,還是你後面的這位,他說了話才算數。我為什麽要聽你在這裏廢話呢!”

元清章心臟久違的跳動起來,這樣的條件他是一定要爭上一爭的,靜安海當家這個白骨累累的位置,他根本就不稀罕,若不是為了能更好的活出個人樣兒來,他怎麽可能費盡心思的坐上那個男人戀戀不舍的位置。何況,若是他不爭上一爭,如何能遇著阿陵,成就此番情緣呢。

戚夢虞知道他這是已經心動了,終究還是阿陵的面子大,且元清章這人也足夠的癡情,這才能讓這個條件得以施行。只要沒了他這個攪屎棍,對付皇帝,也就不用那般的束手束腳了。

“阿菀說的就當是我說的話,自然算數,若是你真的肯答應,從此老老實實的,不再起什麽風波,一心一意的對待他。我會親手寫一封密信,印上我的印鑒,交與你保管,你便不用再擔心我會隨時的出爾反爾了。”戚夢虞擡眼漠然的掃了他一遍,這個時候才明顯的露出一副自家養得好白菜被一頭豬拱了的嫌棄表情來,“就你這樣的,能讓阿陵那孩子喜歡上你,真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嘖……”

戚夢棠不耐煩再看他,龍飛鳳舞的在紙上寫了剛才說的條款,末了,還讓元清章仔細看過才蓋上印鑒,再讓他自己也簽了名字,鎖在一個天宮匣裏,用了八重密鎖鎖了的交給他保管。

元清章帶著這個東西,心上沈甸甸的石頭一下便去了許多,總算是眉飛色舞的作態的彎腰拱手柔順的道:“那侄女婿便在這裏向叔父問安了,到時候還請一定要出席我和阿陵成婚時候的喜宴,若是到時候由您來為我們主婚,那更是再好不過的了。”說罷伸手拋了一柄小小的拇指大小粗細的簽子給於菀,“這是我的信物,你拿著這個,到時候我身邊的彈雲自會帶你去找你那孩子。”

戚夢虞像是在看一個得寸進尺不知死活的騷氣蘿蔔,眉眼冷肅又嫌棄的飛快的掃了一眼,“還不快滾!再在這裏礙我的眼,小心你心心念念的事兒立刻作廢!”

元清章現在是眉飛色舞喜不自勝,也不在意戚夢虞這幾句話,笑吟吟的揣著得來的尚方寶劍走了。

他走了之後,這屋子裏沈悶的氣息才重新緩緩地流動起來,只是於菀在剛才剖白的說了那樣的一番話之後,卻再無往日在戚夢虞面前的自在鮮活。只是垂著頭的不敢看他。

戚夢虞輕聲嘆了一口氣,把手上的茶盞放下,一雙淡色的眼睛無奈的看向她,“你不必這樣,我這些年早就知道你的心思了,只是我一直不肯相信,也不甘心。我並不是一個看重皮囊的人,我的心肺早在兒時便就冷了,只此一生只容得下你們兩個,現在或許還要加上一個阿陵,畢竟他是你喜歡的孩子。今日聽了你這幾句話,其實我很高興。”最後一句話像是在喉嚨深處飄出來的,若有似無的帶著一點點的苦澀,又像是一點釋然。

“我早就知道你是個主意極正的人,一直很清醒的活著,活得幹凈明白。我很羨慕。”戚夢虞垂眼想起過去少有的那一段無憂無慮的時光,那時候他們還都是一個只需要好好修煉的弟子罷了,每日想的做多的不過是如何的能讓自己的武藝更精進些。每日下了晚課回來,他們三個都會約在半山腰的那個唐花蕩,坐在茹娜融融的草甸上,靠著粗壯的唐花樹幹,抱著手上熱騰騰的餅子一起看著夕陽晚霞,一邊說著今日的見聞。

那個時候連山風都是暖的,面前有潔白的蝴蝶飛過,湛藍的裹了糖絲一樣的天空上連那一縷縷散碎的雲都是溫和的。身邊有哥哥驕傲的吹牛聲,還有少女活潑歡快的訴說者的瑣碎小事。

那個時候只覺得只有這一刻才是最快樂安然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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